黑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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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衣
喬宅。
信已寄出去半月，卻始終沒有回音。
張氏在廳堂裏急得團團轉，口中不停罵著：“賊行貨子，一點錢都不舍得給，她難道不知道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的道理？若是我們不行了，她就沒娘家當靠山了！”
最後一句令喬父臊得慌，同僚也不管事情真假和他的苦心，只聽得有人傳他賣女求榮，便都信了，如今也沒幾個肯和他來往，有來往的也多是比他官階還小的胥生。
他自認對喬鳶不算差，奈何子女都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債，落得現今的模樣，多半也是累她。
官路已然被堵了大半，要想疏通，只能靠朱提，自是要喬鳶來承擔了。
只是張氏這開口閉口的“賊貨行子”，他怎麽也是喬鳶的血親，這話難不成還是在怪他沒把喬鳶教好。
喬父沈下臉，一拍桌子，道：“行了！在這裏罵，她也聽不見，何必多費口舌。”
“老爺！妾身這也是心急，我們好不容易又找到個肯舉薦的上司，就差那麽點銀子，你說她平日不與我們來信報個平安便罷了，這事關您的前程，於她也是有好處的，她怎麽就不上心呢？當真是個白眼狼。”
喬父繃緊臉皮：“宮中戒備森嚴，本來就不是那麽容易遞信進去的，你寄了幾封？可穩妥？”
張氏本也不打算靠喬鳶資助，她搶了先夫人的嫁妝，手上還是有幾筆錢，但她是想要喬父徹底斷了與喬鳶的聯系，所以這回表面上是要喬鳶寄點銀子出來，可並不積極，信也只是象征性地寫了一封，故此刻她隱瞞道：“自是寫了三封，內容都是一樣的，端看哪一封能遞到她手上去。”
喬父不再言語，眉頭緊鎖。
“我算過了，這幾日應是該回信的日子，可從昨日等到今日，一點消息也無，再等過明日，要是不來信，那便是真沒有了。真是苦了我們，白白寄托了希望再她身上，還以為她能入宮是有點本事的，現在看來是走了大運。”張氏添油加醋道。
喬父被吵得煩了，從昨日張氏一直在耳邊嘮叨，他明白女兒和繼室之間不對付，但是他本來還要值班，在聽這些家長裏短的就不耐，於是起身道：“我先去書房了。”
張氏哪肯讓他走了多清凈，人必須得在這等著，等得越久才越失望，才能接受喬鳶和他只有父女名義，沒有父女情分。
恰在此時，來了仆人回報，屋外有一人，稱是宮裏來的。
喬父立時停了腳，張氏則驚詫道：“真是宮裏的人？”
聽此感到不滿的喬父，向張氏偷去警告的目光，張氏變了臉解釋道：“我們家雖不是破落戶，可以也當不上富貴，怎麽勞宮裏的人大駕光臨？他有沒有什麽信物？”
仆人拿出一封信，張氏瞧了，正是她送出去的手信，這回她只得硬著頭皮道：“既是貴客，就先把他迎進來吧，總不好讓他在外面等著。”
待仆人走後，張氏又對喬父說：“老爺，也不知道這宮裏來的是什麽人，莫非是喬鳶在宮中得了臉，特意派人出來給我們送銀子？”
她不傻，此刻自不會再給喬鳶上眼色，只揀了好話說，俗話不是說，希望越大，失望越大嗎？
喬父撣了撣袖子，努力擺正身子，心底頗為緊張，宮中出來的人，也不知是否為貴人的近侍，若真是，那他可得把握機會，因此張氏這話，也讓他又多了分期待。
仆人很快將人客客氣氣的引到廳堂，喬父和張氏立馬上前見禮，再擡頭時，才看清是個帶著帷帽的人，分辨不出是男是女。
“你們便是喬鳶的父母？”只聽得一到雌雄難辨的聲線。
喬父與張氏面面相覷，而後喬父應了答：“正是，不知貴人今日來是……？”
那人穿著一身黑，自顧自地坐在首位，更讓喬父另眼相看，他說：“這裏有樁買賣，不知道你做不做？”
“買賣？”張氏機敏道，“您到底是什麽身份？既是要與我們做生意，也得開誠布公，讓我們知曉一二，才能放心啊。”
喬父這回沒有攔著她，站在黑衣人的另一側，隱隱形成對夾之勢。
黑衣人蔑笑一聲：“這生意只有我給你們的份，可沒有你們拒絕的份，若是不答應，頃刻便能讓他——”
他指了指喬父，繼續道：“貶到外州當個九品官。”
“您、您？！”張氏捂著胸口，後退了幾步，“這話可不能胡說。”
喬父護住她，作揖躬腰道：“不知您背後還有沒有主子？可否給我們提點一二？”
黑衣人不慌不忙，飲了兩口茶，這才悠悠道：“中宮。”
“可是皇後娘娘？”喬父再次確認道。
黑衣人卻不爽起來，拍了拍桌角：“怎麽？你要刨根問底不成？”
喬父連忙彎下腰，應道不敢不敢。
張氏緩過神來，試探問道：“不知需要我們做什麽？”
“倒也不算難事。”黑衣人這回不再故作高深，直接道，“需要你們繡個布偶，再用一張紙條，寫上皇後的生辰八字，把它縫到裏邊去。”
聽到“布偶”二字時，張氏便若有所思，再聽到“生辰八字”，她登時想到了害人的妖術！
喬父察覺出張氏的不對勁，給她使眼色，讓她壓下情緒，別在貴人面前表現出來，不想黑衣人覷見了，大笑三聲：“看來你知道是什麽東西了。沒錯，就是你想得那樣——要害的就是喬鳶。”
喬父當即瞠目道：“什麽？！這、這不妥啊，不妥啊，萬一連累到我們——”
黑衣人擡手止住了他餘下的話：“有我們家主子在，定不會讓你們跟著出事的，你信不過她，還信不過王氏嗎？”
張氏心中依舊慌亂，巫蠱之術在後宮中要是被發現，皇上動怒的話，誅九族也是可以的！
這人擺明是想借他們的手，除掉自家人，到時候全家死了，一切蹤跡都能消失，打得好算盤啊！
黑衣人見兩人不再應和，冷哼道：“所以我說這件事輪不到你們拒絕。錢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，趁這段時間，趕緊往上升升，事後若保住你們無礙，主子還會將你的官位往上提的。”
喬父一臉愁容，不覆鎮定：“您不是說，能保我們無事的嗎？”
“是啊，她保得，但是耐不過別人要毀啊，彼此不沖突，所以我們也是盡力而為。”黑衣人滿口胡謅，也不在乎對方如何想。
見事情吩咐得差不多了，他下了最後通牒：“七日後我再來取布偶，生辰八字需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寫，且不可寫錯，否則——當心你兒子的安危吧！”
說罷，黑衣人揚長而去。
只餘喬父和張氏跌坐到一塊，擡頭看向那碧空藍天，頓覺烏雲密布，險象縱生。
黑衣人出了喬宅，四周環顧了一圈，未覺任何異常，又躥入一條小巷，消失了蹤影。
-
甘泉宮。
今日覆診，太醫說是可以拆掉繃帶，於是用罷午膳，歇息了半個時辰，喬鳶讓青嵐拆開，去凈身。
那處傷口許久不沾水，整日便是敷草藥，她都覺要被中醫中藥腌入味了，這回泡了好一會兒水，也不覺疼了，才肯出來。
收拾出來夜色已深，喬鳶打算就此睡下，卻被朱英攔住了。
她披好衣衫，點了幾盞燭火，聽朱英道：“小主，今日在喬宅外蹲哨的兄弟給奴才傳消息說，有一全身蒙得嚴嚴實實的人，來了喬宅。”
喬鳶仔細想了想喬父能接觸到的權貴，無果，問道：“在裏面待了多久？”
朱英回道：“不久，約莫一刻鐘便出來了，出來時倒是一個人，您父親和繼母都沒出來相送，實在是怪！”
“那我父親和繼母有出門嗎？”喬鳶蹙了蹙眉頭。
“沒有。”朱英回想信紙上的細節，“好似還和從前一般，到了時辰亮燈、用膳，您的父親也沒請別的人。那個黑衣人……應是不請自來的。”
“暫時先這樣吧，你這些日子再好好盯梢，既然是不請自來，要不是有求於人，要不是有令於人，當有後續。”喬鳶沈著道。
“誒，奴才讓他們盯緊點，一有消息就回報。”朱英保證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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喬宅。
信已寄出去半月，卻始終沒有回音。
張氏在廳堂裏急得團團轉，口中不停罵著：“賊行貨子，一點錢都不舍得給，她難道不知道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的道理？若是我們不行了，她就沒娘家當靠山了！”
最後一句令喬父臊得慌，同僚也不管事情真假和他的苦心，只聽得有人傳他賣女求榮，便都信了，如今也沒幾個肯和他來往，有來往的也多是比他官階還小的胥生。
他自認對喬鳶不算差，奈何子女都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債，落得現今的模樣，多半也是累她。
官路已然被堵了大半，要想疏通，只能靠朱提，自是要喬鳶來承擔了。
只是張氏這開口閉口的“賊貨行子”，他怎麽也是喬鳶的血親，這話難不成還是在怪他沒把喬鳶教好。
喬父沈下臉，一拍桌子，道：“行了！在這裏罵，她也聽不見，何必多費口舌。”
“老爺！妾身這也是心急，我們好不容易又找到個肯舉薦的上司，就差那麽點銀子，你說她平日不與我們來信報個平安便罷了，這事關您的前程，於她也是有好處的，她怎麽就不上心呢？當真是個白眼狼。”
喬父繃緊臉皮：“宮中戒備森嚴，本來就不是那麽容易遞信進去的，你寄了幾封？可穩妥？”
張氏本也不打算靠喬鳶資助，她搶了先夫人的嫁妝，手上還是有幾筆錢，但她是想要喬父徹底斷了與喬鳶的聯系，所以這回表面上是要喬鳶寄點銀子出來，可並不積極，信也只是象征性地寫了一封，故此刻她隱瞞道：“自是寫了三封，內容都是一樣的，端看哪一封能遞到她手上去。”
喬父不再言語，眉頭緊鎖。
“我算過了，這幾日應是該回信的日子，可從昨日等到今日，一點消息也無，再等過明日，要是不來信，那便是真沒有了。真是苦了我們，白白寄托了希望再她身上，還以為她能入宮是有點本事的，現在看來是走了大運。”張氏添油加醋道。
喬父被吵得煩了，從昨日張氏一直在耳邊嘮叨，他明白女兒和繼室之間不對付，但是他本來還要值班，在聽這些家長裏短的就不耐，於是起身道：“我先去書房了。”
張氏哪肯讓他走了多清凈，人必須得在這等著，等得越久才越失望，才能接受喬鳶和他只有父女名義，沒有父女情分。
恰在此時，來了仆人回報，屋外有一人，稱是宮裏來的。
喬父立時停了腳，張氏則驚詫道：“真是宮裏的人？”
聽此感到不滿的喬父，向張氏偷去警告的目光，張氏變了臉解釋道：“我們家雖不是破落戶，可以也當不上富貴，怎麽勞宮裏的人大駕光臨？他有沒有什麽信物？”
仆人拿出一封信，張氏瞧了，正是她送出去的手信，這回她只得硬著頭皮道：“既是貴客，就先把他迎進來吧，總不好讓他在外面等著。”
待仆人走後，張氏又對喬父說：“老爺，也不知道這宮裏來的是什麽人，莫非是喬鳶在宮中得了臉，特意派人出來給我們送銀子？”
她不傻，此刻自不會再給喬鳶上眼色，只揀了好話說，俗話不是說，希望越大，失望越大嗎？
喬父撣了撣袖子，努力擺正身子，心底頗為緊張，宮中出來的人，也不知是否為貴人的近侍，若真是，那他可得把握機會，因此張氏這話，也讓他又多了分期待。
仆人很快將人客客氣氣的引到廳堂，喬父和張氏立馬上前見禮，再擡頭時，才看清是個帶著帷帽的人，分辨不出是男是女。
“你們便是喬鳶的父母？”只聽得一到雌雄難辨的聲線。
喬父與張氏面面相覷，而後喬父應了答：“正是，不知貴人今日來是……？”
那人穿著一身黑，自顧自地坐在首位，更讓喬父另眼相看，他說：“這裏有樁買賣，不知道你做不做？”
“買賣？”張氏機敏道，“您到底是什麽身份？既是要與我們做生意，也得開誠布公，讓我們知曉一二，才能放心啊。”
喬父這回沒有攔著她，站在黑衣人的另一側，隱隱形成對夾之勢。
黑衣人蔑笑一聲：“這生意只有我給你們的份，可沒有你們拒絕的份，若是不答應，頃刻便能讓他——”
他指了指喬父，繼續道：“貶到外州當個九品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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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衣人不慌不忙，飲了兩口茶，這才悠悠道：“中宮。”
“可是皇後娘娘？”喬父再次確認道。
黑衣人卻不爽起來，拍了拍桌角：“怎麽？你要刨根問底不成？”
喬父連忙彎下腰，應道不敢不敢。
張氏緩過神來，試探問道：“不知需要我們做什麽？”
“倒也不算難事。”黑衣人這回不再故作高深，直接道，“需要你們繡個布偶，再用一張紙條，寫上皇後的生辰八字，把它縫到裏邊去。”
聽到“布偶”二字時，張氏便若有所思，再聽到“生辰八字”，她登時想到了害人的妖術！
喬父察覺出張氏的不對勁，給她使眼色，讓她壓下情緒，別在貴人面前表現出來，不想黑衣人覷見了，大笑三聲：“看來你知道是什麽東西了。沒錯，就是你想得那樣——要害的就是喬鳶。”
喬父當即瞠目道：“什麽？！這、這不妥啊，不妥啊，萬一連累到我們——”
黑衣人擡手止住了他餘下的話：“有我們家主子在，定不會讓你們跟著出事的，你信不過她，還信不過王氏嗎？”
張氏心中依舊慌亂，巫蠱之術在後宮中要是被發現，皇上動怒的話，誅九族也是可以的！
這人擺明是想借他們的手，除掉自家人，到時候全家死了，一切蹤跡都能消失，打得好算盤啊！
黑衣人見兩人不再應和，冷哼道：“所以我說這件事輪不到你們拒絕。錢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，趁這段時間，趕緊往上升升，事後若保住你們無礙，主子還會將你的官位往上提的。”
喬父一臉愁容，不覆鎮定：“您不是說，能保我們無事的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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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事情吩咐得差不多了，他下了最後通牒：“七日後我再來取布偶，生辰八字需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寫，且不可寫錯，否則——當心你兒子的安危吧！”
說罷，黑衣人揚長而去。
只餘喬父和張氏跌坐到一塊，擡頭看向那碧空藍天，頓覺烏雲密布，險象縱生。
黑衣人出了喬宅，四周環顧了一圈，未覺任何異常，又躥入一條小巷，消失了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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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泉宮。
今日覆診，太醫說是可以拆掉繃帶，於是用罷午膳，歇息了半個時辰，喬鳶讓青嵐拆開，去凈身。
那處傷口許久不沾水，整日便是敷草藥，她都覺要被中醫中藥腌入味了，這回泡了好一會兒水，也不覺疼了，才肯出來。
收拾出來夜色已深，喬鳶打算就此睡下，卻被朱英攔住了。
她披好衣衫，點了幾盞燭火，聽朱英道：“小主，今日在喬宅外蹲哨的兄弟給奴才傳消息說，有一全身蒙得嚴嚴實實的人，來了喬宅。”
喬鳶仔細想了想喬父能接觸到的權貴，無果，問道：“在裏面待了多久？”
朱英回道：“不久，約莫一刻鐘便出來了，出來時倒是一個人，您父親和繼母都沒出來相送，實在是怪！”
“那我父親和繼母有出門嗎？”喬鳶蹙了蹙眉頭。
“沒有。”朱英回想信紙上的細節，“好似還和從前一般，到了時辰亮燈、用膳，您的父親也沒請別的人。那個黑衣人……應是不請自來的。”
“暫時先這樣吧，你這些日子再好好盯梢，既然是不請自來，要不是有求於人，要不是有令於人，當有後續。”喬鳶沈著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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